第一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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﹁雲端﹂國際商業集團旗下有飯店、餐飲、百貨、美妝、超市等等賺錢的事業,堪稱全球前五十大的商業集團。
集團總裁為高齡八十歲的顧安生,他目前已趨半退休狀態,集團的經營已泰半由兩位孫子顧傑與顧顯共同掌握。
顧傑年長顧顯兩歲,兩人為同父異母的兄弟,他們的父親顧守俊在多年前已經過世,顧傑的母親顧薇莉為顧守俊的原配,而顧顯的母親蘇漢玉則是顧守俊的外遇對象。
目前兩兄弟在集團內皆擔任執行董事的職務,事業上合作的少,競爭的多,主要原因是兩兄弟都有意爭取日後的集團總裁接班人之位。
眾人私下為了區分兩位顧先生,稱老大顧傑為大顧先生,弟弟顧顯則喚小顧先生;兩人皆掌握集團各半的產業,內部也因而分化為大顧黨與小顧派,大家各擁其主。
而此刻雲端臺北總部八樓的會議室內,正在進行由執行董事小顧先生親自主持的集團年度營銷策略會議。
「這份計劃做得很好,可見你們有用心,不錯不錯!」顧顯在聽完簡報後,兩道濃眉舒緩,俊美有型的臉龐露出笑容,滿意的點頭。
下面一票人聽見了他的讚美與看見他的笑臉後,險些熱淚盈眶。總算過關了!
小顧先生的個性本來就不像大顧先生那般嚴厲冷酷,是兩位顧先生中比較有人性的,可是自從半年前大顧先生娶了﹁李小姐﹂,還帶回已經五歲的兒子後,這情形改變了,如今的大顧先生變得笑口常開,待人和藹多了,反倒是小顧先生極少笑過,冷得眾人與他講話時都會忍不住哆嗦起來。
眾所皆知兩位顧先生爭奪李小姐多年,而李小姐最終選擇的是大顧先生,小顧先生失戀,大家當然也休想快活過日子。
這次的年度營銷策略便是他們熬了一個月,最近三天更是不眠不休,連家也沒回才趕出來的,幸好令他滿意,不然他們的皮可要再繃緊了。
這會,所有人如釋重負,氣氛變得輕松起來。
「顧先生,這次雲端樂園的開發計劃我們打敗對手,總算爭取到這個任務,可說是可喜可賀的事,我們要不要去慶賀一下?」參與開發案爭取的營銷經理見顧顯的心情不錯,開口詢問。
他點點頭。「是該好好慶祝一下才對,你們都辛苦了,要不是你們的努力,這個案子也不可能順利由顧傑那裏搶過來,這次你們想怎麽慶祝都行,一切費用由我買單!」他大方說。
顧顯對雲端樂園的開發案誓在必得,能擊敗顧傑,的確讓他心情大好。這世上沒有人萬事順利的,那家夥娶了小璐,既然愛情如意,事業方面就該讓給他,這才叫做公平。
「萬歲,顧先生萬歲——」他一說出要請客,大家立刻興奮大喊,氣氛一片歡欣。
「不好了,不好了,『楊小姐』回來了!」顧顯的秘書——徐秘書連會議室的門都來不及敲,就驚慌失措的闖進來通風報信。
瞬間,歡樂氣氛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吃驚的沈默。
「徐秘書,你是不是看錯了,楊小姐請假七天去新加坡渡假,現在才過了四天而已,她怎麽可能回來了?」有人質問。
徐秘書用力搖頭。「她……她真的回來了,而且正往八樓來,這是一樓警衛緊急通知我的!」
「朝……朝八樓來」眾人一嚇,全從位子上跳起來。「徐秘書,她往這裏來了你怎麽不早講」反正會議也結束了,大家匆匆忙忙收拾東西準備走人。
當他們集體沖到門口時,忽然聽見一聲緊繃的咳嗽聲,眾人像是驚覺什麽,全都回過頭來朝還坐在位子上的小顧先生望去。
「還……還是顧先生先請吧。」大夥見他臉色鐵青,不由得冷汗一抹,自動讓出一條路來。
顧顯這才站起來,邁開長腿朝門口走去,可是腳步卻由一開始的從容,到接近門口時變得匆促,到最後快步往逃生梯去了。
眾人見狀,心想小顧先生真聰明,楊小姐正搭電梯上來,坐電梯逃生容易被逮個正著,還是爬樓梯的好,見老大逃了,自己不逃還待何時?眾人開始爭先恐後的逃出會議室,散去了。
過去,那位李小姐是兩位顧先生的寶貝,為人客氣有禮,而今她已經是大顧先生的妻子,是大家爭相討好的對象。但是,這位楊小姐,則是公司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問題人物!
她身為總裁特助,公司的大小事什麽都管,只要不滿意就罵,不如意就找人開刀,不僅小顧先生躲她,大家都躲她,見到她跟見鬼似的,可也沒人敢當她的面吭氣抗議,因為她背後有總裁當靠山,儼然是公司裏無人敢惹的女霸王。
沒多久,一個年約二十七、八歲的女子,踩著利落的步伐走出電梯,她容貌秀麗,神采奕奕,頂著一頭滑順服貼的短發,穿著帥氣的黑色套裝,手上提著新加坡名產,旁若無人的直入會議室,可是門一開,她左顧右盼,裏頭只剩下徐秘書一個人——他被留下來負責收拾淩亂的會議室。
楊若敏見著空蕩蕩的會議室,一怔。「會議都結束了?」她問向臉色有點發僵的徐秘書。
「欸……」他點頭。
「這麽快?」奇怪了,剛才警衛明明說一群人還在會議室的不是嗎?
「欸……」
「顧顯也走了?」
「欸……」
「去哪了?」她將名產丟在桌上。本來打算讓辛苦開會的大家吃點東西的,看來是不必了。
「欸……」
「你除了『欸』還會別的嗎?」
「欸……」
「該死!徐秘書,回頭寫『欸』兩千遍放到我的桌上去,用手寫,不準用覆印的!」她終於扭頭走了。
「欸……」徐秘書很想哭,每次都是這樣,老板一走了之,就放他水深火熱。他氣得將她留下的名產全部拆開,發洩般的一一塞進嘴裏。
哼,既然受罪的是他,這些就他一個人享用了!
誰知,吃著吃著卻噎到了,嗚嗚……就知道楊小姐的東西不能隨便吃……
因搶得雲端樂園的開發案與大家狂歡慶祝過後,顧顯喝了點酒,心想今天晚上應該會很好入睡了,但是才剛洗好澡抱著棉被準備入夢時,某個小身子由他床尾鉆上來,擠進他旁邊的位置。
他眉頭一皺。「怎麽又來了?」他彈了小鬼的額頭問。
「我本來要和媽咪一起睡的,剛去他們房裏,爸比卻霸著媽咪不放,我擠不進去他們中間,只好來你這裏了。」五歲多的小海濤可憐兮兮的說。
小海濤是顧傑與小璐的兒子,之前與小璐流落在外,今年才回到這個家。
「擠不進去他們中間,你就來擠我?」他咬牙切齒的問。
「顯叔叔不歡迎小海濤嗎?我可是愛你勝過爸比的,你不會忍心趕我走吧?」小海濤窩進他懷裏說。
他一僵。侄子都這麽說了,他能怎麽辦?
誰教顧傑當年一句﹁你不可能是我的孩子﹂讓這小鬼記恨至今,顧傑那家夥到現在還沒能完全收服自己兒子的心,小海濤對他的態度反而比對顧傑親切。
這樣想想,他心情又舒爽了些,顧傑的兒子不親他來親自己,這是那家夥的報應,至少能讓那家夥的幸福不夠十全十美,哼。
「既然來了就睡在這裏吧,不過明天我還要早起參加一個會議,可沒空說什麽睡前故事——」他拍著小海濤的背,卻發現小鬼沒動也沒出聲,居然已經睡著了,他不禁莞爾,這小鬼還真把他的床當成自己的了,說睡就睡!
他替小海濤蓋好被子,看見小鬼在他床上睡熟,不住對著這張小臉發怔。自己與顧傑雖然是兄弟,但因母親不同,再加上顧傑的母親是加拿大人,讓他們並不如一般的兄弟相貌相似,而眼前的小臉卻與顧傑極為相像,令人一看就知是父子。
小璐自始至終愛的就是顧傑,而自己愛了她十多年,卻從來沒有一刻得到過她的心,最終她選擇了顧傑,應該也算是意料中的事。
然而她與顧傑之間愛得並不順遂,曾經分開過六年,期間顧傑更是不知有小海濤的存在,直到半年前一家三口才團聚,而自己也是在他們正式結婚後,對小璐才算是真正的死心了。
小璐回到顧家後,他本來想立即搬離這個屋子的,說是自己見不得顧傑一家幸福也好,不想與曾經愛過的女人同住一個屋檐下也行,他就是想遠離這一切煩心的人與事。
但是爺爺堅持﹁一家人﹂就要住在一起,堅持不準他搬出去,這老頭分明想折磨他,讓他每天見到顧傑一家三口在他面前快樂招搖。
這些事令他越想越煩,越想越火,可惡,本來以為能有一場好覺的,看來又要泡湯了!
隔天,徐秘書開車到家裏接他上班,他頂著黑眼圈坐進車裏,去到公司,抵達八樓後電梯門一打開——
「顧先生,你怎麽現在才來不好了,出事了,出大事了!」
「噩耗、噩耗啊!」
「我們死定了,全都死定了!」
「大家倒大楣了!」
顧顯還沒走出電梯,神情恐慌的一群人已經擠在電梯門邊七嘴八舌。
他一晚沒睡好,精神原本就很差,這群人的聲音更吵得他耳膜快要破裂,正當要他們全部閉嘴時,某個囂張的女人先大喊了。
「全給我閉嘴,我有這麽可怕嗎?讓你們講得好像天要塌下來了?」楊若敏擡著下巴,略濃的雙眉高高揚起,表情不悅。
眾人面面相覷,宛如老鼠見到貓,不約而同全都閉上嘴巴。
「怎麽回事?」電梯裏的顧顯見到這情形,板著臉問。
「這……」所有人又都小心翼翼的看向楊若敏,沒人敢開口。
顧顯只好繃著臉直接問向楊若敏,「你又做了什麽?」
她拎起一紙公文在他眼前晃了晃。「我沒做什麽,只不過從今日起,我正式加入雲端樂園的開發團隊,我想八樓的這群人應該是看到這份公文後『太高興』了,才會爭先恐後的來向你『報喜』的!」
她橫目朝眾人掃過,所有人馬上打了個冷顫,低頭不敢看她。
「誰說你可以加入雲端樂園的開發團隊」他搶過她手裏的公文,這是由總裁辦公室發下來的人事調動命令,他仔細看過後立即翻臉。「爺爺又——可惡,你跟我來!」他猛然將她拉進電梯。「徐秘書,關門!」
徐秘書也還在電梯裏,他的手本來一直按在開門鍵上,這時候才回過神來,馬上關上電梯,而門剛關上,就見到楊若敏被顧顯推到角落去,顧顯手壓在她肩上,鼻尖快碰到她的,那張平常對女孩子只會發電的帥臉,這時橫眉豎目,像是要痛宰人了。
見到這氣氛,徐秘書恐怕自己會是這起兇殺命案的唯一目擊者,嚇得將身體拚命縮進角落,順道閉上眼睛來個眼不見為凈。
「說,這又是你向爺爺要求的?」顧顯咬牙切齒的問被自己箝住的女人。
他離她極近,只有在盛怒下他才有可能忘記保持距離的接近她,她不懼反而微笑了。「原來惹你生氣才能有這麽好的待遇,那我以後知道該怎麽做了!」她故意挑釁,暧昧的說。
他一聽,才驚覺自己與她太過接近了,急忙松開她往後退去,但沒留意到電梯裏空間不大,馬上撞到縮在角落的徐秘書。
「哎喲!」徐秘書被踩到腳發出痛叫。
他立刻回頭怒視徐秘書。「電梯怎麽沒動,你按了樓層沒有?」
徐秘書縮著腳回答,「電梯還停在八樓,我……我以為顧先生拉楊小姐進來,只是想要找個沒人的地方談話,所以……當然,我不算人,我……我出去,現在就出去……」
驚覺自己是多餘的,他連忙要按開門鍵逃生,但手指才伸出去——
「笨蛋,你出去做什麽?去總裁辦公室!」顧顯吼道。
徐秘書口水一吞,手指硬生生轉了彎,按下十二樓。
幾秒後,電梯門再度開啟,顧顯一把扼住楊若敏的手腕。「走!」
「你要做什麽?」她的手被他抓痛了,蹙眉問。
「你和我直接去見老頭,讓他取消這項人事調動!」顧顯拉著她直闖總裁辦公室。
而顧安生正在他寬敞的辦公室裏練習高爾夫球的揮桿動作,看見顧顯氣沖沖的拉著楊若敏出現,他一點也不意外,仍繼續做著他的練習。
他近年來已經幾乎不怎麽管事了,來公司也只是為了打發時間,因此在辦公室裏鋪了一塊小型草皮,讓他可以模擬練習。
「爺爺,你又想攪和什麽」顧顯不浪費時間,對著顧安生劈頭就問。
「楊丫頭這幾年在我的調教下很有長進,到你那裏絕對可以幫你,這有什麽不好嗎?」顧安生氣定神閑的說,還像老頑童似的朝楊若敏調皮的眨眼,讓她忍不住笑出來。
顧顯見狀,簡直氣結爺擺明和這女人串通整他!
「當然不好,這女人只會討好你和惹我生氣,我沒辦法和她共事,所以請總裁撤銷人事命令,讓她遠離我的案子!」
「不可能,楊丫頭是我派去監督你的心腹,不能退出來。」顧安生悠哉的送球入洞,一口拒絕他的要求。
「監督我?我有什麽好監督的,你不信任我的工作能力」他頭頂冒火了。他最痛恨的就是別人質疑或藐視他的工作能力,老頭這話嚴重踩到他的地雷。
顧安生這才放下球桿睨了他一眼。「這幾年你辦事是穩重多了,鮮少有出包的狀況,基本上我是很放心的,但雲端樂園的案子雖是由你統籌負責,案子的理念卻有一半是出於阿傑的團隊,我怕你為了私人恩怨,將阿傑所提出來的優異部分也給推翻掉,所以楊丫頭是我的欽差,負責監督你這個部分,其餘的,她不會多加幹涉的。」
顧顯聽了臉黑一半。這老狐貍神機妙算,就算準他一定會將顧傑當初的建議全刪光,換上自己的構想。
但這案子既然由他負責,為什麽還要有顧傑的影子在裏頭?他偏不爽,顧傑再好的內容他也不想用,這就是競爭的殘酷,輸的人本來就該一無所有,再說他可不想淪為顧傑企劃的執行人!
「所以,你堅持讓這女人到我那裏去指手畫腳?」他氣憤的指向楊若敏。
「嗯,我堅持。楊丫頭,你好好幹,爺爺挺你,等這案子結束了,爺爺給你加薪,慰勞你的辛勞。」他反而還對楊若敏慈祥的說。
「謝謝爺爺,我會努力的,絕對不會讓你失望,保證緊盯著顧顯,讓他秉公處理——」楊若敏笑得眉飛色舞,但話才說到一半,人就被顧顯粗魯的扯出總裁辦公室了。
「我說阿顯,楊丫頭是女孩子,你動作就不能溫柔些嗎——」顧安生在後面喊著。
砰!總裁辦公室的門被顧顯用力甩上,順道將顧安生的聲音切斷。
他拉著楊若敏往樓梯間去後,恨恨地瞪她半晌不說話。
這讓楊若敏有點發毛了。這次他不會真氣壞了,下定決心在這裏解決她吧?
「這個……剛剛你也聽見了,並不是我主動去爭取的,而是爺爺的意思,我只是——」
「說吧,這次你要什麽?房子、車子還是珠寶?只要你開口,我都照辦!」
「嗄?」
「還裝什麽蒜!你不是最愛這些東西了,你只要願意主動退出這個案子,我願意花錢消災。」他譏誚的說。
這女人見錢眼開,有錢就能打發,所以他打算花點錢讓她滾出自己的案子,解決麻煩。
楊若敏大眼眨了幾下。「我很高興你願意花錢『改運』,但這次不行。」她搖頭拒絕。
「為什麽不行?」
她露齒一笑,完全不在乎自己被當成災難看待。「爺爺早想到你會用這招,已經早你一步說要給我加薪了不是嗎?」
「那點錢能滿足你嗎?」他嗤笑。
「其實,人事公文下達之前,爺爺就說了,到時候你開多少,他雙倍給我,而且,這錢還是從你這次案子中獲得的紅利扣的。」
「什麽?老頭這麽狠?居然連給你的『賄款』都要從我的紅利裏扣」顧顯傻眼了。
楊若敏聳聳肩。「爺爺說這叫做以夷制夷,橫豎都是你的錢,要不要留我在你的案子裏,你自己看著辦。」她說得事不關己,好像錢不是她要拿走的,更像是拿得很無辜,拿得無可奈何。
顧顯愕然。老頭這招夠毒,讓他如果不想損失更多,就得被迫接受她,兩害取其輕。
他收起殺氣騰騰的神色,朝她勉強擠出一絲絲笑容來。「我曉得了,那就這樣吧,你要來就來,只不過,別想待在我部門裏的日子會好過!」他皮笑肉不笑的事先提醒。
八樓會議室外頭,大家你看我、我看你後,有些尷尬,又有些好奇,最後不約而同的豎起耳朵,仔細聽會議室裏頭吵得到底有多天翻地覆。
一早開會時,一開始大家討論的氣氛還算融洽,但是半個鐘頭之後,逐漸走味了……小顧先生與楊小姐兩人意見不合,出現唇槍舌戰的狀況,到最後直接刀光劍影,紙張、原子筆開始滿天飛了,其他人被轟出會議室,而他們繼續在裏頭吵。
所有人都十分好奇的想知道最後爭吵的結果如何?所以在被轟出來後,都不願意離開,一大群人全擠在門邊等消息。
十五分鐘後,會議室的門開啟了。
楊若敏先走了出來,看見大家想知道答案的表情後,涼涼一笑。「想知道結果進去問你們老大。」她比了比還在會議室內的人後,瀟灑的扭臀走了。
一群人趕緊回到會議室裏,圍著臉色發青的顧顯。
「顧先生,怎麽樣,游樂園的設施咱們采美規而不是日規的吧?」這就是他們爭吵的理由。
顧顯主張美規,但是大顧先生原先建議日規比較合乎亞洲人體型設計,楊小姐也認為日規比較恰當,兩人因而起了嚴重爭執,現在,爭論的結果出來了,他們急著想知道到底是誰爭贏了?
顧顯面色發僵。「我們決定采……日規。」
「什麽,日規」有人聲音拔尖了。
「你沒有堅持到底嗎?」小顧先生居然會吵輸!
「沒有……」
「為……為什麽沒有?」
「因為……」想起他才放話要讓那女人在自己這裏難過,怎知難過的會是他!
那女人提了一堆日規質量勝過美規的研究數字,而他也不客氣的回擊了美規的技術強過日規,但是那女人最後冷冷的說,顧傑與小璐婚後去渡蜜月時,小海濤跟著去了,美國與日本的游樂園他幾乎玩遍,那小子告訴她,他愛日本的樂園勝過美國的。
就這一句話將他擊敗了,小孩的喜愛才是所有一切的關鍵!
他當場無話可說,再加上,她拿顧傑夫妻去渡蜜月的事打擊他,更讓他心情惡劣到無心再辯論,所以才會在她面前敗下陣來。
但是這些自己內心的糾結怎麽好對下屬們說,他只好惱羞成怒道:「日規就日規吧,這是那女人的意見,畢竟她也是團隊的一員,好的意見就該采納——不過,我之所以會接受日規,絕對不是與顧傑先前的建議有關,這點大家不要誤會。」
顧傑才是他的第一死敵,他願意暫時敗給那女人,也不願意淪為顧傑企劃的執行者,因此他特別強調這一點。
大家紛紛點頭,真的不會誤會,相信這事與大顧先生無關,十成十是因為楊小姐的堅持才這麽決定的。
因為,這些年來自家老大與大顧先生交手,成敗的比例大約是五五波,但是敗在楊小姐手裏的機率卻是九成九,換句話說,他會同意日規也是大家意料中的事。
唉,其實總裁派楊小姐來督軍不是沒有道理的,她是主帥的克星,只有她能改變小顧先生的決定。
顧顯見大家完全同意他的話,不禁稍稍滿意了,只要不要扯到顧傑,一點點的小失敗,他是可以接受的。
但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大家心目中已經是楊若敏的手下敗將,而他要是知道這點,就不知那時候顧傑與楊若敏,到底誰才是他的第一死敵。
今天在高雄舉辦雲端樂園第一期的開工典禮,白天動土儀式結束後,晚上在雲端所屬的墾丁飯店舉行盛大的造勢酒會,宴請的俱是地方的政商名流。
此刻顧顯以主人身分在所有來賓面前簡報雲端樂園未來的遠景,他口才流暢,外型出眾,相當有群眾魅力,尤其他今晚散發的光芒更是橫掃會場,征服所有人,在他的發表下,雲端樂園簡直就是高雄未來的經濟動脈,民生大計,城市之光,讓他的話在每一次停頓時,都能博得大量的喝彩聲。
楊若敏站在臺下看著這樣神采飛揚、出類拔萃的他,心忍不住悸動著,她告訴自己,瞧,這家夥就是這麽優秀,所以自己才會受他吸引。
她不禁為他驕傲,清楚他今天告訴大家的造夢計劃不是空談,他一定會達成目標的。
「看見沒有,那個穿淡藍色套裝的人就是楊小姐,是繼李小姐之後雲端的第二個傳奇人物。」忽然有人在她後頭竊竊私語。
楊若敏皺了眉。從小她的聽力就特別敏銳,這些人以為講得夠小聲了,她還是能聽得清楚。
她冷笑一下,算了,這些年有關於她的事情在公司裏總沒停止流傳過,大家都喜歡在背後討論她的言行與事跡,這些她都習以為常了,只要不過分,她都可以淡然處之,就隨她們去議論吧。
「原來她就是傳說中的楊小姐,她很少下高雄分公司,今天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她,其實她長得還不賴嘛,挺有個性的一張臉,身材也高?,不像外傳的,是個沒有女人味的男人婆。」另一個人似乎對她的外型頗訝異。
「她長得是不錯,就是個性差了點,太過毒舌,聽說與她共事過的人,沒有不被她修理過的。她六年前才進到公司,因為受總裁賞識,這幾年就像搭直升機一樣往上升,如今已是總裁特助了,這次奉命加入我們高雄樂園的開發案,可見在總公司是當紅的炸子雞。」又一個人加入話題。
「若照你所說,她不太好相處,參與樂園的開發案後,不就會經常隨小顧先生出現在高雄分公司,哪咱們皮不是得繃緊一點了?」
「可不是嘛,不過,說起這個楊小姐,精采的可不是她的壞脾氣,而是她的厚臉皮!」
「厚臉皮?」
「沒錯,你是剛到公司不久的菜鳥,所以才不知道吧?楊小姐追求小顧先生多年,從暗戀到明戀,這件事只要是雲端的人,無人不知、無人不曉,那臉皮厚得嚇死人!」其中一人越說越激動,說得口沫橫飛。
「她只是喜歡小顧先生,有必要將她說得這麽難聽嗎?」
「你懂什麽?大顧與小顧先生是我們所有女人心中的白馬王子,他們喜歡的對象是李小姐,人家李小姐從小就在顧家長大,好歹是顧家人認可的小公主,而且她的個性隨和親切多了,哪像楊若敏,她算什麽?一副男人婆的樣子,只因為她是李小姐的同學,就妄想不自量力的追求小顧先生!」這人不滿的說。
「原來楊小姐與李小姐是同學,那楊小姐不就明白小顧先生喜歡的是自己的同學,那多慘啊……」
「慘什麽慘,這也是她自找的,可沒人讓她倒追男人。」
「那小顧先生有被楊小姐的追求打動嗎?」新人同情的問。
「你傻了嗎?當然沒有!這麽多年來,小顧先生根本連正眼也沒有瞧過她,這女人是一廂情願,癩蝦蟆想吃天鵝肉!」
聽到這,楊若敏臉色沈了沈,心頭泛起微微苦澀。她本來就知道別人議論她的話不會好聽,所以從來不去留意,但是此刻親耳聽見這些話,還是令她頗為難受。
她不隱瞞自己喜歡顧顯的事實,可是這關其他人什麽事?這又妨礙了誰嗎?
說白一點,她們就是覺得她配不上顧顯,但是愛情不該有門第的限制,虧這些人生在現代,卻還是保有那些迂腐的想法!
在她的觀念裏,只要願意付出真心,誰都有機會在愛情競賽裏得分。
所以,她先付出又怎樣,倒追又如何?反正最後獲得幸福愛情的人會是自己,而那就夠了,一切就值得了,去計較誰追誰,誰高攀誰,一點意義也沒有。
她假裝什麽都沒聽見的繼續站在原處,看著臺上顧顯意氣風發的介紹雲端樂園未來的榮景,但是今天上天似乎沒打算讓她好過。
顧顯的母親蘇漢玉因為兒子負責這項開發案,便以女主人的身分出席,這時正朝楊若敏走來。
楊若敏向來天不怕地不怕,可看見蘇漢玉過來立刻挪了後腳跟想避開。
顧顯的母親是少數幾個讓她避而遠之的人,她急速後退,卻忘記剛才在後頭議論她的人,不小心與她們撞在一起,其中一人拿著的香檳還灑到她裙子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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集團總裁為高齡八十歲的顧安生,他目前已趨半退休狀態,集團的經營已泰半由兩位孫子顧傑與顧顯共同掌握。
顧傑年長顧顯兩歲,兩人為同父異母的兄弟,他們的父親顧守俊在多年前已經過世,顧傑的母親顧薇莉為顧守俊的原配,而顧顯的母親蘇漢玉則是顧守俊的外遇對象。
目前兩兄弟在集團內皆擔任執行董事的職務,事業上合作的少,競爭的多,主要原因是兩兄弟都有意爭取日後的集團總裁接班人之位。
眾人私下為了區分兩位顧先生,稱老大顧傑為大顧先生,弟弟顧顯則喚小顧先生;兩人皆掌握集團各半的產業,內部也因而分化為大顧黨與小顧派,大家各擁其主。
而此刻雲端臺北總部八樓的會議室內,正在進行由執行董事小顧先生親自主持的集團年度營銷策略會議。
「這份計劃做得很好,可見你們有用心,不錯不錯!」顧顯在聽完簡報後,兩道濃眉舒緩,俊美有型的臉龐露出笑容,滿意的點頭。
下面一票人聽見了他的讚美與看見他的笑臉後,險些熱淚盈眶。總算過關了!
小顧先生的個性本來就不像大顧先生那般嚴厲冷酷,是兩位顧先生中比較有人性的,可是自從半年前大顧先生娶了﹁李小姐﹂,還帶回已經五歲的兒子後,這情形改變了,如今的大顧先生變得笑口常開,待人和藹多了,反倒是小顧先生極少笑過,冷得眾人與他講話時都會忍不住哆嗦起來。
眾所皆知兩位顧先生爭奪李小姐多年,而李小姐最終選擇的是大顧先生,小顧先生失戀,大家當然也休想快活過日子。
這次的年度營銷策略便是他們熬了一個月,最近三天更是不眠不休,連家也沒回才趕出來的,幸好令他滿意,不然他們的皮可要再繃緊了。
這會,所有人如釋重負,氣氛變得輕松起來。
「顧先生,這次雲端樂園的開發計劃我們打敗對手,總算爭取到這個任務,可說是可喜可賀的事,我們要不要去慶賀一下?」參與開發案爭取的營銷經理見顧顯的心情不錯,開口詢問。
他點點頭。「是該好好慶祝一下才對,你們都辛苦了,要不是你們的努力,這個案子也不可能順利由顧傑那裏搶過來,這次你們想怎麽慶祝都行,一切費用由我買單!」他大方說。
顧顯對雲端樂園的開發案誓在必得,能擊敗顧傑,的確讓他心情大好。這世上沒有人萬事順利的,那家夥娶了小璐,既然愛情如意,事業方面就該讓給他,這才叫做公平。
「萬歲,顧先生萬歲——」他一說出要請客,大家立刻興奮大喊,氣氛一片歡欣。
「不好了,不好了,『楊小姐』回來了!」顧顯的秘書——徐秘書連會議室的門都來不及敲,就驚慌失措的闖進來通風報信。
瞬間,歡樂氣氛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吃驚的沈默。
「徐秘書,你是不是看錯了,楊小姐請假七天去新加坡渡假,現在才過了四天而已,她怎麽可能回來了?」有人質問。
徐秘書用力搖頭。「她……她真的回來了,而且正往八樓來,這是一樓警衛緊急通知我的!」
「朝……朝八樓來」眾人一嚇,全從位子上跳起來。「徐秘書,她往這裏來了你怎麽不早講」反正會議也結束了,大家匆匆忙忙收拾東西準備走人。
當他們集體沖到門口時,忽然聽見一聲緊繃的咳嗽聲,眾人像是驚覺什麽,全都回過頭來朝還坐在位子上的小顧先生望去。
「還……還是顧先生先請吧。」大夥見他臉色鐵青,不由得冷汗一抹,自動讓出一條路來。
顧顯這才站起來,邁開長腿朝門口走去,可是腳步卻由一開始的從容,到接近門口時變得匆促,到最後快步往逃生梯去了。
眾人見狀,心想小顧先生真聰明,楊小姐正搭電梯上來,坐電梯逃生容易被逮個正著,還是爬樓梯的好,見老大逃了,自己不逃還待何時?眾人開始爭先恐後的逃出會議室,散去了。
過去,那位李小姐是兩位顧先生的寶貝,為人客氣有禮,而今她已經是大顧先生的妻子,是大家爭相討好的對象。但是,這位楊小姐,則是公司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問題人物!
她身為總裁特助,公司的大小事什麽都管,只要不滿意就罵,不如意就找人開刀,不僅小顧先生躲她,大家都躲她,見到她跟見鬼似的,可也沒人敢當她的面吭氣抗議,因為她背後有總裁當靠山,儼然是公司裏無人敢惹的女霸王。
沒多久,一個年約二十七、八歲的女子,踩著利落的步伐走出電梯,她容貌秀麗,神采奕奕,頂著一頭滑順服貼的短發,穿著帥氣的黑色套裝,手上提著新加坡名產,旁若無人的直入會議室,可是門一開,她左顧右盼,裏頭只剩下徐秘書一個人——他被留下來負責收拾淩亂的會議室。
楊若敏見著空蕩蕩的會議室,一怔。「會議都結束了?」她問向臉色有點發僵的徐秘書。
「欸……」他點頭。
「這麽快?」奇怪了,剛才警衛明明說一群人還在會議室的不是嗎?
「欸……」
「顧顯也走了?」
「欸……」
「去哪了?」她將名產丟在桌上。本來打算讓辛苦開會的大家吃點東西的,看來是不必了。
「欸……」
「你除了『欸』還會別的嗎?」
「欸……」
「該死!徐秘書,回頭寫『欸』兩千遍放到我的桌上去,用手寫,不準用覆印的!」她終於扭頭走了。
「欸……」徐秘書很想哭,每次都是這樣,老板一走了之,就放他水深火熱。他氣得將她留下的名產全部拆開,發洩般的一一塞進嘴裏。
哼,既然受罪的是他,這些就他一個人享用了!
誰知,吃著吃著卻噎到了,嗚嗚……就知道楊小姐的東西不能隨便吃……
因搶得雲端樂園的開發案與大家狂歡慶祝過後,顧顯喝了點酒,心想今天晚上應該會很好入睡了,但是才剛洗好澡抱著棉被準備入夢時,某個小身子由他床尾鉆上來,擠進他旁邊的位置。
他眉頭一皺。「怎麽又來了?」他彈了小鬼的額頭問。
「我本來要和媽咪一起睡的,剛去他們房裏,爸比卻霸著媽咪不放,我擠不進去他們中間,只好來你這裏了。」五歲多的小海濤可憐兮兮的說。
小海濤是顧傑與小璐的兒子,之前與小璐流落在外,今年才回到這個家。
「擠不進去他們中間,你就來擠我?」他咬牙切齒的問。
「顯叔叔不歡迎小海濤嗎?我可是愛你勝過爸比的,你不會忍心趕我走吧?」小海濤窩進他懷裏說。
他一僵。侄子都這麽說了,他能怎麽辦?
誰教顧傑當年一句﹁你不可能是我的孩子﹂讓這小鬼記恨至今,顧傑那家夥到現在還沒能完全收服自己兒子的心,小海濤對他的態度反而比對顧傑親切。
這樣想想,他心情又舒爽了些,顧傑的兒子不親他來親自己,這是那家夥的報應,至少能讓那家夥的幸福不夠十全十美,哼。
「既然來了就睡在這裏吧,不過明天我還要早起參加一個會議,可沒空說什麽睡前故事——」他拍著小海濤的背,卻發現小鬼沒動也沒出聲,居然已經睡著了,他不禁莞爾,這小鬼還真把他的床當成自己的了,說睡就睡!
他替小海濤蓋好被子,看見小鬼在他床上睡熟,不住對著這張小臉發怔。自己與顧傑雖然是兄弟,但因母親不同,再加上顧傑的母親是加拿大人,讓他們並不如一般的兄弟相貌相似,而眼前的小臉卻與顧傑極為相像,令人一看就知是父子。
小璐自始至終愛的就是顧傑,而自己愛了她十多年,卻從來沒有一刻得到過她的心,最終她選擇了顧傑,應該也算是意料中的事。
然而她與顧傑之間愛得並不順遂,曾經分開過六年,期間顧傑更是不知有小海濤的存在,直到半年前一家三口才團聚,而自己也是在他們正式結婚後,對小璐才算是真正的死心了。
小璐回到顧家後,他本來想立即搬離這個屋子的,說是自己見不得顧傑一家幸福也好,不想與曾經愛過的女人同住一個屋檐下也行,他就是想遠離這一切煩心的人與事。
但是爺爺堅持﹁一家人﹂就要住在一起,堅持不準他搬出去,這老頭分明想折磨他,讓他每天見到顧傑一家三口在他面前快樂招搖。
這些事令他越想越煩,越想越火,可惡,本來以為能有一場好覺的,看來又要泡湯了!
隔天,徐秘書開車到家裏接他上班,他頂著黑眼圈坐進車裏,去到公司,抵達八樓後電梯門一打開——
「顧先生,你怎麽現在才來不好了,出事了,出大事了!」
「噩耗、噩耗啊!」
「我們死定了,全都死定了!」
「大家倒大楣了!」
顧顯還沒走出電梯,神情恐慌的一群人已經擠在電梯門邊七嘴八舌。
他一晚沒睡好,精神原本就很差,這群人的聲音更吵得他耳膜快要破裂,正當要他們全部閉嘴時,某個囂張的女人先大喊了。
「全給我閉嘴,我有這麽可怕嗎?讓你們講得好像天要塌下來了?」楊若敏擡著下巴,略濃的雙眉高高揚起,表情不悅。
眾人面面相覷,宛如老鼠見到貓,不約而同全都閉上嘴巴。
「怎麽回事?」電梯裏的顧顯見到這情形,板著臉問。
「這……」所有人又都小心翼翼的看向楊若敏,沒人敢開口。
顧顯只好繃著臉直接問向楊若敏,「你又做了什麽?」
她拎起一紙公文在他眼前晃了晃。「我沒做什麽,只不過從今日起,我正式加入雲端樂園的開發團隊,我想八樓的這群人應該是看到這份公文後『太高興』了,才會爭先恐後的來向你『報喜』的!」
她橫目朝眾人掃過,所有人馬上打了個冷顫,低頭不敢看她。
「誰說你可以加入雲端樂園的開發團隊」他搶過她手裏的公文,這是由總裁辦公室發下來的人事調動命令,他仔細看過後立即翻臉。「爺爺又——可惡,你跟我來!」他猛然將她拉進電梯。「徐秘書,關門!」
徐秘書也還在電梯裏,他的手本來一直按在開門鍵上,這時候才回過神來,馬上關上電梯,而門剛關上,就見到楊若敏被顧顯推到角落去,顧顯手壓在她肩上,鼻尖快碰到她的,那張平常對女孩子只會發電的帥臉,這時橫眉豎目,像是要痛宰人了。
見到這氣氛,徐秘書恐怕自己會是這起兇殺命案的唯一目擊者,嚇得將身體拚命縮進角落,順道閉上眼睛來個眼不見為凈。
「說,這又是你向爺爺要求的?」顧顯咬牙切齒的問被自己箝住的女人。
他離她極近,只有在盛怒下他才有可能忘記保持距離的接近她,她不懼反而微笑了。「原來惹你生氣才能有這麽好的待遇,那我以後知道該怎麽做了!」她故意挑釁,暧昧的說。
他一聽,才驚覺自己與她太過接近了,急忙松開她往後退去,但沒留意到電梯裏空間不大,馬上撞到縮在角落的徐秘書。
「哎喲!」徐秘書被踩到腳發出痛叫。
他立刻回頭怒視徐秘書。「電梯怎麽沒動,你按了樓層沒有?」
徐秘書縮著腳回答,「電梯還停在八樓,我……我以為顧先生拉楊小姐進來,只是想要找個沒人的地方談話,所以……當然,我不算人,我……我出去,現在就出去……」
驚覺自己是多餘的,他連忙要按開門鍵逃生,但手指才伸出去——
「笨蛋,你出去做什麽?去總裁辦公室!」顧顯吼道。
徐秘書口水一吞,手指硬生生轉了彎,按下十二樓。
幾秒後,電梯門再度開啟,顧顯一把扼住楊若敏的手腕。「走!」
「你要做什麽?」她的手被他抓痛了,蹙眉問。
「你和我直接去見老頭,讓他取消這項人事調動!」顧顯拉著她直闖總裁辦公室。
而顧安生正在他寬敞的辦公室裏練習高爾夫球的揮桿動作,看見顧顯氣沖沖的拉著楊若敏出現,他一點也不意外,仍繼續做著他的練習。
他近年來已經幾乎不怎麽管事了,來公司也只是為了打發時間,因此在辦公室裏鋪了一塊小型草皮,讓他可以模擬練習。
「爺爺,你又想攪和什麽」顧顯不浪費時間,對著顧安生劈頭就問。
「楊丫頭這幾年在我的調教下很有長進,到你那裏絕對可以幫你,這有什麽不好嗎?」顧安生氣定神閑的說,還像老頑童似的朝楊若敏調皮的眨眼,讓她忍不住笑出來。
顧顯見狀,簡直氣結爺擺明和這女人串通整他!
「當然不好,這女人只會討好你和惹我生氣,我沒辦法和她共事,所以請總裁撤銷人事命令,讓她遠離我的案子!」
「不可能,楊丫頭是我派去監督你的心腹,不能退出來。」顧安生悠哉的送球入洞,一口拒絕他的要求。
「監督我?我有什麽好監督的,你不信任我的工作能力」他頭頂冒火了。他最痛恨的就是別人質疑或藐視他的工作能力,老頭這話嚴重踩到他的地雷。
顧安生這才放下球桿睨了他一眼。「這幾年你辦事是穩重多了,鮮少有出包的狀況,基本上我是很放心的,但雲端樂園的案子雖是由你統籌負責,案子的理念卻有一半是出於阿傑的團隊,我怕你為了私人恩怨,將阿傑所提出來的優異部分也給推翻掉,所以楊丫頭是我的欽差,負責監督你這個部分,其餘的,她不會多加幹涉的。」
顧顯聽了臉黑一半。這老狐貍神機妙算,就算準他一定會將顧傑當初的建議全刪光,換上自己的構想。
但這案子既然由他負責,為什麽還要有顧傑的影子在裏頭?他偏不爽,顧傑再好的內容他也不想用,這就是競爭的殘酷,輸的人本來就該一無所有,再說他可不想淪為顧傑企劃的執行人!
「所以,你堅持讓這女人到我那裏去指手畫腳?」他氣憤的指向楊若敏。
「嗯,我堅持。楊丫頭,你好好幹,爺爺挺你,等這案子結束了,爺爺給你加薪,慰勞你的辛勞。」他反而還對楊若敏慈祥的說。
「謝謝爺爺,我會努力的,絕對不會讓你失望,保證緊盯著顧顯,讓他秉公處理——」楊若敏笑得眉飛色舞,但話才說到一半,人就被顧顯粗魯的扯出總裁辦公室了。
「我說阿顯,楊丫頭是女孩子,你動作就不能溫柔些嗎——」顧安生在後面喊著。
砰!總裁辦公室的門被顧顯用力甩上,順道將顧安生的聲音切斷。
他拉著楊若敏往樓梯間去後,恨恨地瞪她半晌不說話。
這讓楊若敏有點發毛了。這次他不會真氣壞了,下定決心在這裏解決她吧?
「這個……剛剛你也聽見了,並不是我主動去爭取的,而是爺爺的意思,我只是——」
「說吧,這次你要什麽?房子、車子還是珠寶?只要你開口,我都照辦!」
「嗄?」
「還裝什麽蒜!你不是最愛這些東西了,你只要願意主動退出這個案子,我願意花錢消災。」他譏誚的說。
這女人見錢眼開,有錢就能打發,所以他打算花點錢讓她滾出自己的案子,解決麻煩。
楊若敏大眼眨了幾下。「我很高興你願意花錢『改運』,但這次不行。」她搖頭拒絕。
「為什麽不行?」
她露齒一笑,完全不在乎自己被當成災難看待。「爺爺早想到你會用這招,已經早你一步說要給我加薪了不是嗎?」
「那點錢能滿足你嗎?」他嗤笑。
「其實,人事公文下達之前,爺爺就說了,到時候你開多少,他雙倍給我,而且,這錢還是從你這次案子中獲得的紅利扣的。」
「什麽?老頭這麽狠?居然連給你的『賄款』都要從我的紅利裏扣」顧顯傻眼了。
楊若敏聳聳肩。「爺爺說這叫做以夷制夷,橫豎都是你的錢,要不要留我在你的案子裏,你自己看著辦。」她說得事不關己,好像錢不是她要拿走的,更像是拿得很無辜,拿得無可奈何。
顧顯愕然。老頭這招夠毒,讓他如果不想損失更多,就得被迫接受她,兩害取其輕。
他收起殺氣騰騰的神色,朝她勉強擠出一絲絲笑容來。「我曉得了,那就這樣吧,你要來就來,只不過,別想待在我部門裏的日子會好過!」他皮笑肉不笑的事先提醒。
八樓會議室外頭,大家你看我、我看你後,有些尷尬,又有些好奇,最後不約而同的豎起耳朵,仔細聽會議室裏頭吵得到底有多天翻地覆。
一早開會時,一開始大家討論的氣氛還算融洽,但是半個鐘頭之後,逐漸走味了……小顧先生與楊小姐兩人意見不合,出現唇槍舌戰的狀況,到最後直接刀光劍影,紙張、原子筆開始滿天飛了,其他人被轟出會議室,而他們繼續在裏頭吵。
所有人都十分好奇的想知道最後爭吵的結果如何?所以在被轟出來後,都不願意離開,一大群人全擠在門邊等消息。
十五分鐘後,會議室的門開啟了。
楊若敏先走了出來,看見大家想知道答案的表情後,涼涼一笑。「想知道結果進去問你們老大。」她比了比還在會議室內的人後,瀟灑的扭臀走了。
一群人趕緊回到會議室裏,圍著臉色發青的顧顯。
「顧先生,怎麽樣,游樂園的設施咱們采美規而不是日規的吧?」這就是他們爭吵的理由。
顧顯主張美規,但是大顧先生原先建議日規比較合乎亞洲人體型設計,楊小姐也認為日規比較恰當,兩人因而起了嚴重爭執,現在,爭論的結果出來了,他們急著想知道到底是誰爭贏了?
顧顯面色發僵。「我們決定采……日規。」
「什麽,日規」有人聲音拔尖了。
「你沒有堅持到底嗎?」小顧先生居然會吵輸!
「沒有……」
「為……為什麽沒有?」
「因為……」想起他才放話要讓那女人在自己這裏難過,怎知難過的會是他!
那女人提了一堆日規質量勝過美規的研究數字,而他也不客氣的回擊了美規的技術強過日規,但是那女人最後冷冷的說,顧傑與小璐婚後去渡蜜月時,小海濤跟著去了,美國與日本的游樂園他幾乎玩遍,那小子告訴她,他愛日本的樂園勝過美國的。
就這一句話將他擊敗了,小孩的喜愛才是所有一切的關鍵!
他當場無話可說,再加上,她拿顧傑夫妻去渡蜜月的事打擊他,更讓他心情惡劣到無心再辯論,所以才會在她面前敗下陣來。
但是這些自己內心的糾結怎麽好對下屬們說,他只好惱羞成怒道:「日規就日規吧,這是那女人的意見,畢竟她也是團隊的一員,好的意見就該采納——不過,我之所以會接受日規,絕對不是與顧傑先前的建議有關,這點大家不要誤會。」
顧傑才是他的第一死敵,他願意暫時敗給那女人,也不願意淪為顧傑企劃的執行者,因此他特別強調這一點。
大家紛紛點頭,真的不會誤會,相信這事與大顧先生無關,十成十是因為楊小姐的堅持才這麽決定的。
因為,這些年來自家老大與大顧先生交手,成敗的比例大約是五五波,但是敗在楊小姐手裏的機率卻是九成九,換句話說,他會同意日規也是大家意料中的事。
唉,其實總裁派楊小姐來督軍不是沒有道理的,她是主帥的克星,只有她能改變小顧先生的決定。
顧顯見大家完全同意他的話,不禁稍稍滿意了,只要不要扯到顧傑,一點點的小失敗,他是可以接受的。
但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大家心目中已經是楊若敏的手下敗將,而他要是知道這點,就不知那時候顧傑與楊若敏,到底誰才是他的第一死敵。
今天在高雄舉辦雲端樂園第一期的開工典禮,白天動土儀式結束後,晚上在雲端所屬的墾丁飯店舉行盛大的造勢酒會,宴請的俱是地方的政商名流。
此刻顧顯以主人身分在所有來賓面前簡報雲端樂園未來的遠景,他口才流暢,外型出眾,相當有群眾魅力,尤其他今晚散發的光芒更是橫掃會場,征服所有人,在他的發表下,雲端樂園簡直就是高雄未來的經濟動脈,民生大計,城市之光,讓他的話在每一次停頓時,都能博得大量的喝彩聲。
楊若敏站在臺下看著這樣神采飛揚、出類拔萃的他,心忍不住悸動著,她告訴自己,瞧,這家夥就是這麽優秀,所以自己才會受他吸引。
她不禁為他驕傲,清楚他今天告訴大家的造夢計劃不是空談,他一定會達成目標的。
「看見沒有,那個穿淡藍色套裝的人就是楊小姐,是繼李小姐之後雲端的第二個傳奇人物。」忽然有人在她後頭竊竊私語。
楊若敏皺了眉。從小她的聽力就特別敏銳,這些人以為講得夠小聲了,她還是能聽得清楚。
她冷笑一下,算了,這些年有關於她的事情在公司裏總沒停止流傳過,大家都喜歡在背後討論她的言行與事跡,這些她都習以為常了,只要不過分,她都可以淡然處之,就隨她們去議論吧。
「原來她就是傳說中的楊小姐,她很少下高雄分公司,今天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她,其實她長得還不賴嘛,挺有個性的一張臉,身材也高?,不像外傳的,是個沒有女人味的男人婆。」另一個人似乎對她的外型頗訝異。
「她長得是不錯,就是個性差了點,太過毒舌,聽說與她共事過的人,沒有不被她修理過的。她六年前才進到公司,因為受總裁賞識,這幾年就像搭直升機一樣往上升,如今已是總裁特助了,這次奉命加入我們高雄樂園的開發案,可見在總公司是當紅的炸子雞。」又一個人加入話題。
「若照你所說,她不太好相處,參與樂園的開發案後,不就會經常隨小顧先生出現在高雄分公司,哪咱們皮不是得繃緊一點了?」
「可不是嘛,不過,說起這個楊小姐,精采的可不是她的壞脾氣,而是她的厚臉皮!」
「厚臉皮?」
「沒錯,你是剛到公司不久的菜鳥,所以才不知道吧?楊小姐追求小顧先生多年,從暗戀到明戀,這件事只要是雲端的人,無人不知、無人不曉,那臉皮厚得嚇死人!」其中一人越說越激動,說得口沫橫飛。
「她只是喜歡小顧先生,有必要將她說得這麽難聽嗎?」
「你懂什麽?大顧與小顧先生是我們所有女人心中的白馬王子,他們喜歡的對象是李小姐,人家李小姐從小就在顧家長大,好歹是顧家人認可的小公主,而且她的個性隨和親切多了,哪像楊若敏,她算什麽?一副男人婆的樣子,只因為她是李小姐的同學,就妄想不自量力的追求小顧先生!」這人不滿的說。
「原來楊小姐與李小姐是同學,那楊小姐不就明白小顧先生喜歡的是自己的同學,那多慘啊……」
「慘什麽慘,這也是她自找的,可沒人讓她倒追男人。」
「那小顧先生有被楊小姐的追求打動嗎?」新人同情的問。
「你傻了嗎?當然沒有!這麽多年來,小顧先生根本連正眼也沒有瞧過她,這女人是一廂情願,癩蝦蟆想吃天鵝肉!」
聽到這,楊若敏臉色沈了沈,心頭泛起微微苦澀。她本來就知道別人議論她的話不會好聽,所以從來不去留意,但是此刻親耳聽見這些話,還是令她頗為難受。
她不隱瞞自己喜歡顧顯的事實,可是這關其他人什麽事?這又妨礙了誰嗎?
說白一點,她們就是覺得她配不上顧顯,但是愛情不該有門第的限制,虧這些人生在現代,卻還是保有那些迂腐的想法!
在她的觀念裏,只要願意付出真心,誰都有機會在愛情競賽裏得分。
所以,她先付出又怎樣,倒追又如何?反正最後獲得幸福愛情的人會是自己,而那就夠了,一切就值得了,去計較誰追誰,誰高攀誰,一點意義也沒有。
她假裝什麽都沒聽見的繼續站在原處,看著臺上顧顯意氣風發的介紹雲端樂園未來的榮景,但是今天上天似乎沒打算讓她好過。
顧顯的母親蘇漢玉因為兒子負責這項開發案,便以女主人的身分出席,這時正朝楊若敏走來。
楊若敏向來天不怕地不怕,可看見蘇漢玉過來立刻挪了後腳跟想避開。
顧顯的母親是少數幾個讓她避而遠之的人,她急速後退,卻忘記剛才在後頭議論她的人,不小心與她們撞在一起,其中一人拿著的香檳還灑到她裙子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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